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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日报】汪毅和他的小分队
时间:2011/11/10 20:51:16 来源:贵州日报 作者: 编辑:罗玲

汪毅,贵阳中医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1976年大学毕业后留在贵阳中医学院方药教研室,从事临床中药学和方剂学的教学、科研与临床;1983年师从我省著名老中医袁家玑教授,成为攻读伤寒论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自此,他已经把自己医学事业的根基,深深地扎在了这里,竟然就是三十余载矢志不移,无怨无悔!

居里夫人说过:“科学家的神圣任务就是要点燃科学道路上的路灯。”汪毅笃信这句话并把之当作自己的立身之本和行动指南。贵州多山水,乌蒙、苗岭长满了治疗各种疑难病症的神奇药草,汪毅如获至宝,教学之余就开着他的五菱阳光,带着他的一帮本科生硕士生向深山老林进发。目标:采集标本,著书立说,丰富我国的中医中药学理论!

星移斗转,岁月更迭,一本本学术专著和天然药物图集的相继问世,无以辩驳地见证着汪教授的无悔选择与无私付出。今年夏天,列入汪教授计划中的《中国天然药物彩色图集》(第一卷)正式出版发行。眼见多年的心血有了结果,汪教授有些百感交集。他记起了我国科学巨匠华罗庚的话:“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真理的长河中有无数礁石险滩。只有不畏攀登的采药者,只有不怕巨浪的采药儿,才能攀上高峰采得仙草,深入水底觅得骊珠。”他希望这一套凝聚了他多年心血的天然药物彩色图集,能够成为一支照亮探索中医中药路上的蜡烛。对此,我们充满期待!

请读本期——《汪毅和他的小分队》

汪毅是我的老师,他的小分队嘛,就是他带的我们这一帮本科生硕士生了!汪老师是贵阳中医学院的教授、硕士生导师,不仅书教得好,临床、科研成果卓著,还带出了不少后起之秀。小分队队长自然是我们老师了!平时忙于教学、临床,周末就带着我们到野外去采集标本。如果把老师和他的家比作铁打的营盘,我们这帮学生就是流水的兵,一茬又一茬,跟在老师身边,走遍了贵州的山山水水。

聚会

瞅着一个空闲的下午,我们一帮原来一起采药的同学跟汪老师约好聚会一下。汪老师很是开心,执意叫我们去他家吃饭。师母司晓文在家忙活了一个下午,为我们准备了满满一大桌香喷喷的饭菜。

汪老师的家可算是医学世家了。师母早年是他的学生,现在也是一位“硕导”,在一家三甲医院工作。每次汪老师去野外,她都会给我们准备很多东西,然后在家陪着奶奶,还张罗一大桌丰盛的饭菜等着我们回来吃。大多时候,师母总是一个人在家默默地守候,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奉献给这个她最深爱的人。她了解他为科研事业的执著与付出,于是他们恰如知己般一晃走过了几十年。他们的女儿晶晶姐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北京一家医院工作,现已在北京安家并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汪老师对我们就像一个和蔼的父亲。我记得以前去野外时,他总会乐滋滋地用贵阳话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家姑娘!”那天聚会时,汪老师家里还有几个低年级同学在认真工作,为即将出版的《中国天然药物彩色图集》(第一卷)做校对。他们对知识的渴求和对未来的向往让我想起了三四年前的我们。那时的我们,三五个男女同学,每到周末或节假日就兴奋地整理行囊缠着汪老师和魏老师带我们去野外采集标本,虽然每次都筋疲力尽地赶回来还要接着上第二天的课,可我们却乐此不疲。因为每一次远足,我们都能从亲身实践和老师们的身体力行中,收获到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老师其人

“巡游旷野,信步荒丘,夜宿崖口,驱车出东门,南江峡谷,高坡云顶,晨曦才露,寻觅松下,荆棘蓬里,标本又添无数,摄相头藏千般本草,万种灵木,独钟时珍纲目,全心编撰草药图谱,往来寒暑,农家小院,陇上苗乡,蓑笠薄暮,问鼎岐黄,课堂内外,教案多奇处,待来年果蓏飘香,杏林钦慕。”这是一位友人给老师的题词,也是老师生活的缩影。

每次去拜访汪老师,我总是被他这种求知精神折服。30多年了,老师把他的全部心血倾注到他所钟爱的中医药学事业中,先后主编出版了《中国天然药物彩色图集》(第一卷)、《中国苗族药物彩色图集》、《草药彩色图集》、《苗族医药开发与临床应用》、《药性赋新编》等专著。眼下老师又在筹备一本《黔本草》,预计两年后出版。《黔本草》将收录贵州苗、侗、布依、彝、水族等民族药1000种左右,《黔本草》的完成,将对打造的“黔药”起到重要的作用。老师心中还有一个梦,那就是通过大量野外调研完成一套《中国天然药物彩色图集》。在贵阳市科技局的支持下,历经七年,行程十三万公里,拍摄药物图片数万张,反复精选,三次易稿,数次审校的《中国天然药物彩色图集》(第一卷),收载各种动植物药350种,413味药物,1580张精美图片,列入2010年贵州省新闻出版局重点图书并获贵州省出版发展专项资金资助,由贵州科技出版社出版发行。

老师家里堆满了书,书房里堆不下师母就找来一些木架子垒在客厅里。奶奶总会啧啧地说:“你的这些书呀!”

奶奶去年刚过完八十大寿,身体硬朗。有时汪老师也会带着师母、奶奶同我们一道去附近郊区。说是陪奶奶兜兜风,但大多时候到了景区,把奶奶和师母安顿好后,我们就一溜烟跑到前面的山沟里采集图片样本去了。

有一次去南江大峡谷,吃过带来的干粮后,我们搀扶着奶奶进到山沟里,找了一块空地安顿好奶奶和师母,然后就拿着相机和脚架往山沟深处走去。一路上,大家兴奋地讨论着这里的物种和形态,不知不觉天渐渐暗了下来,这才想起空地上的奶奶和师母。赶回来时,远远地看到奶奶站在石头边上,不停地向我们这边眺望。我们歉意地说:“奶奶,冷着了吧?”奶奶说:“我没事,只是你们累着了。”然后又低叹一声:“唉,黔平啊!”黔平是汪老师的小名,我能够听懂奶奶的叹息,她是在心疼她年近六十的儿子!她不明白为什么儿子非要跑到这山沟沟里来日晒雨淋。

为了探讨民族药物尤其是苗族药物的临床运用,师母退休后,办了一个小诊所,实际上成了汪老师的教学实践基地。在这里汪老师应用苗族药物使许多疑难杂症和肿瘤病人获得了较好的疗效,不仅得到患者的好评而且得到同行的赞扬。复旦大学华山医院中西医结合科主任、“973”首席科学家董竞成教授赞扬汪老师说:“没想到贵州有你这样的人才。”他说“汪教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特别邀请汪老师参加“2011年多种传统医学诊治若干常见疾病异同性比较专题研讨会”。在大会上汪老师作了“苗族药物的临床应用”的报告,得到了全国专家的好评。

汪老师总说他只想做好一名普通的医生,把病人的病看好,把自己的学生教好,认真地研究中国的传统医药。

带着我们一起去野外的还有魏升华老师。魏老师主要做药物栽培和植物分类研究。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老在想:他那么瘦小,又戴着那么深度的近视眼镜,爬得了山吗?魏老师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就是每次去野外他都会把他的摄像机拿出来拍摄植物和周围的生长环境,然后对着摄像机介绍当地的地名、植物名、天气、日期什么的。他的贵普话不够顺畅,摄像机很多时候不肯配合,要折腾好久才把他念的字显示出来。

出行

我们的出行工具是一辆五菱阳光,这辆车跟随汪老师已经六七年,每年行驶4万公里左右,带着我们跑遍了贵州的山沟丛林。车身上满是荆棘,帮我们度过了很多艰难险阻。汪老师说他是我们最忠实的驾驶员,魏老师是总指挥,我们几个学生是副指挥。

第一次上山是去罗甸,周五上完课就在汪老师家楼下装车,女生坐中间,男生坐后排。汪老师给我们上选修课时常说起他们在野外露宿或借宿于老乡家的事情。我天性爱动,遐想着在四壁陡峭的山沟沟里,听着潺潺流水,透过帐篷看夜空飘渺的星星,该是多么惬意!到后来才发现那帐篷不是那么好住的。

我们把工兵铲、铁锨、锄头这些采挖工具放在座位下面,还有一些装标本的口袋、装水的瓶子、三脚架等,后排座位上方放着上山穿的衣物,中间放着厚厚的木制标本夹,标本夹上是老师的摄影包,那是最为贵重的东西了,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座位的空隙还会夹着几把枝剪和雨伞。车顶上弄了一个架子,用来放东西。

那时还没有压缩饼干之类野外食品,我们就买了很多馒头、包子和大饼,冲了一瓶茶水,再装几大瓶开水,摊好地图,出发时天已渐黑。一路上晚风轻拂,蚕虫低吟,空气里弥漫着青草野花的芬芳,星星眨着眼睛和我们一起奔跑,大家的兴致越发高涨起来。走了一会儿,柏油路没有了,高坡那边全是泥路,地面坑坑洼洼积满了雨水,车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着走,一不小心就陷进一个积水洼里,我们只好下去帮着在后面推,“轰”的一下车子上去了,老师开了很远停下来。等我们上去时,一个个都变成了泥人。

路过高坡甲定时,老师说这里主要是苗族布依族聚居地,喀斯特地貌为主,有洞葬的习俗。大师兄说他曾经进洞里去看过,洞很大,棺木全部放在“井”字形的木架里,自然风干。漆黑的郊外,窗外的风呼呼地吹,听得我们毛骨悚然。

很快,我们进入惠水,经过了《好花红》的故乡毛家苑。由于道路颠簸车顶上的架子不太牢固,我们走一小段又不得不停下来捆紧帐篷。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折腾到半夜三四点钟才到达罗甸县城,我们把车停在路灯一棵大榕树旁打起盹来。天刚亮,魏老师的一个在当地工作的学生赶过来带我们去吃东西,然后往沟亭乡的响水村出发。

爬上一个小坡顶时,汪老师猛地把车停下来:“好漂亮的木棉花!”那是一棵高达十几米的大乔木,茎和大枝有短而粗的硬刺,灰白色树皮,没有树叶,枝端挂满了鲜艳似火的大红花朵,风吹过,洒落一地木棉。我们兴奋地捡拾着地上的木棉花,小心翼翼地放进袋子里密封起来好做标本。汪老师撑起三角架,一会在树下,一会到地头,一会又爬到山上,从各个角度拍摄木棉的植物形态。魏老师则摊开一块深蓝色的绸布,找了几朵完好的花,拆分开花瓣、花萼和花蕊,嘴里念叨着:“杯状萼,有纵皱纹,灰黄色短绒毛。基部合生,花药肾形,卷曲……”

很多路人以为在捡什么宝贝,纷纷停下车来。汪老师告诉我们木棉主要用来治疗泄泻、痢疾、血崩、疮毒,树皮可以宣散风湿,做花枕还可以治疗失眠,主要盛产于海南、台湾、广西、云南、四川等地。

我们的小面包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一路灰尘,拐了几个弯下到一条溪流旁就不能再走了。沿着小溪,我们低头躬腰慢慢挪行着,不放过每一棵植物。在岸边的湿地里采了很多三白草和白折耳,一大棵扁担藤从悬崖上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崖壁。

进入眼帘的还有很多植物:野樱桃、马桑、卷柏、千里光、单面针、龙胆、附地菜、绞股蓝、地苦胆……小溪尽头处是一堵绝壁,水流已经干涸,崖壁上生长着一些低矮的亚热带植物,爬山猴爬满了石壁,汪老师提醒我们留心周围的石壁上有没有石斛,他说上次来就有一株马鞭石斛长在石缝里,开满了漂亮的黄花。

回来的路上,我们挖了几颗海芋的块茎,叶子大得像一把伞,足有一人多高,长得就像我家乡的广菜,我们家可喜欢吃这个菜了!

“你们怎么吃呀?它是有毒的!”老师诧异地问。老师说天南星科的植物大都有毒,可以锁喉。难怪广菜吃进去嘴巴有点麻麻的,吓死我了,回家再也不敢吃广菜了!

返回罗甸县城已经快8点了。吃过晚饭后我们早早回房休息,那晚我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去罗悃。从一个养殖场后方上山,我采了一路的田基黄、车前草和益母草。中午,包子大饼,再饱喝一顿水然后往贵阳赶。望谟到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县,我们在一片长满肾蕨的公路边停下来。男生们用工兵铲挖一棵椭圆悬钩子,我们几个女生就去采肾蕨的块茎——天鹅抱蛋,也叫凉水果。清热利湿,生津止渴,可用来治疗感冒发热、咳嗽和小儿疳积等,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野果,我当场就嚼起来。几个同学吓坏了:“别乱吃!”我递一颗给山东的师姐,她一放进嘴里就吐出来:“这么涩呀!”以后在野外,他们都盯着我叫我不要乱吃东西……

第一次上山的情景成为我心中最美丽的记忆。那些采集到的标本、那些满怀激情的人们,还有不知疲倦的追逐与求索。在这支小分队里,大师兄陈学文、何先贵、王林他们毕业后,就是张久磊、王雄、郭川当我们的主力军了,探路、背东西,所有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大师姐刘娟、何艳、徐昌艳我们几个主要负责小分队里的内务和后勤,比如在野外生火做饭,平时整理资料、校对书本的信息和图片等,其他女生就背一些食物和水,拿着枝剪跟在老师后面,协助老师拍摄植物图片。小分队里的所有同学都热爱汪老师和魏老师,热爱这个团队,大家就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互照顾,直到现在我们的友谊依然长青、久远……

为理想追逐

在去野外采集标本的行程中,总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艰难险阻,或是山洪,或是崖壁,再或是猛禽毒蛇。

去年“五一”节期间,汪老师带着张久磊他们去施秉的一个山沟里收集不同时段的标本图片。那天起得特别早,正值夏季,贵州的山沟里竹叶青、眼镜蛇等毒蛇出入较多。小溪旁的一朵黄花鹤顶兰开得正艳,是很好的图片素材,汪老师忙架起相机,张久磊伸过手去帮着扒开旁边的杂草。突然,他感到手背一阵刺痛,捂着手“啊”地叫了起来:“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好痛!”汪老师闻声立马用脚架扒开草丛,只见一条金黄色的毒蛇吐着信子正准备逃窜。汪老师说:“不好,这是短尾腹蛇,毒性很强!”大家慌忙把张久磊背到营地,找来枝剪把伤口剪开。邹为涛帮他把毒液吸出,大家再把烧得炙红的木炭“吱”地对准伤口进行处理,汪老师用鞋带捆绑住张久磊的手臂,避免毒液反流进心脏。看张久磊疼得厉害,郭川把手臂伸到他嘴边,让他死劲咬。张久磊脸上豆大的汗珠直淌,脸色惨白。大家赶紧轮换着背起他往山外跑,并迅速联系让张久磊住进当地县医院。他的情况很不稳定,一会直冒冷汗,一会直翻白眼,因为怕毒液流窜不能随便挪动,他的生理体征也不稳定,所以不能赶到200多公里外的州医院。好在县医院全力抢救,他终于度过最危险的六个小时稳定了下来了。直到现在,他的手背上依然留有深深的疤痕,活像一条扭动的蜈蚣,那是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对学术的钻研和对知识的虔诚。

还有一次是在山谷,我们正准备出山,突然狂风大作,雷电轰鸣,小溪里的水一下子猛涨上来。我们沿着山路急速前行,刚开始时还一路高歌,渐渐地天越来越黑,硕大的雨点猛烈地砸向我们,背上的行囊越来越重,带去的食物也吃完了,又担心遭遇滑坡和泥石流,我们心里充满了恐惧。眼看我们几个女生就要掉队了,大家赶紧把木棍连接起来,一个拉着一个,相互搀扶、又推又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动,终于翻过山顶到达了向导家……

这就是我们的团队,这个团队留给我们太多的怀念和感动,让我们深感集体的力量的伟大!在这个温暖的团队里,汪老师,还有魏老师,还有师母和奶奶,他们像吸铁石一样把我们紧紧地凝聚在一起,我们为此充满了感动与感激。时不时我们会聚集在汪老师的家里,相互嬉闹着诉说近期的工作和学业,追述在野外的时光。每次相聚,总会像现在这样满满一大桌人。除了淘气的我们,还有很多不断变换面孔的学弟学妹们。一年又一年,小分队里人走又人来,时常有变化,可大家对于理想的追求、对于事业的不断求索,却是亘古不变的!

编辑:刘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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